八章 双虚梦
八章 双虚梦 (第1/2页)常思豪一听此言。心头震怵。忙道:“这孩子还小。只要好好管教。料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怎能害他性命。”
长孙笑迟摇头道:“寻常孩童恶作剧。弄死弄残小动物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像他这般对自己能下如此狠手的。只怕万中无一。而且我看他瞳眸不定。机灵诡诈。说出话來又满口歪理。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做小事的。只怕内心里却另有一套。暗藏狼子野心。”
常思豪道:“他幼遭变故。家破人亡。性子受些影响。也是常情。可也用不着杀了他。”
隆庆问冯保:“这孩子平时对你怎样。”冯保道:“挺孝顺的。奴才说什么。他便听什么。”隆庆点了点头。道:“你说他现在东厂。”冯保点头:“是。”隆庆道:“那也挺好的。就让他在那边待着吧。别到宫里來了。”冯保瞧他表情冷淡。知是心有嫌忌。躬身道:“是。”
常思豪瞧着冯保。自己对他怀恨已久。沒想到真相如此。心中觉得过意不去。唤了声:“冯公公。”一时赔礼的话却说不出口。只觉满腔满腹都是叹息。闷闷的让人吸不进风。喘不出气。
冯保躬身:“奴才在。”常思豪眼帘垂低:“你是程家的恩人。我却对你又打又骂。实不应……”说着膝头一软。便欲跪下。冯保慌忙跪倒相托:“千岁不可。奴才担当不起。本來不知者不怪。何况千岁爷又是一片侠烈心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那俊亭兄若地下有知。也当含笑九泉了。咱们一点误会。也不打紧。”
隆庆道:“好了。起來吧。程允锋为国捐躯。堪称烈士。应当追封受赏。永亭。明日着吏部……不。还是告诉张太岳。让他拟办此事。”冯保道声:“是。”缓缓站起。
席上杯盘已冷。刘金吾着人换过。又重烫了酒。经了程连安这事。常思豪只觉以往内心的一切都在崩塌、沦陷。思绪杂乱郁郁难欢。懒得说话。也不吃菜。只一味喝酒。酒入愁肠。喝得又猛。接连几壶下肚。便即醉倒。只觉迷眼难睁。昏昏沉沉间被人抬起。身子浮空。飘飘荡荡。荡荡飘飘。不知过了多久。这才躺下落实。然而身子落停。脑中仍在晃來飘去。腹中便阵阵翻腾难抑。忽然喉头酸涌。‘呃叽’一声。口鼻中秽物流窜。阻滞了呼吸。
大醉之人若仰躺在床。于半昏半迷中呕吐。常有因身体麻醉不灵。窒息而死者。常思豪便是处于这种状态。心里想要翻身。手上无力。一切似已都不听使唤。隐约知道。自己这便要死了。却沒想到是这种死法。实在可笑之极。想着程连安席间所说的话。仿佛有一天星流如雨。拖着长长的帚辉向自己落來。每一颗流星上。都写着“浑人”二字。将自己砸得烂如腐泥。刹那间此身已化去在天涯海角。人间的尽头。世上再无可争之事、可辩之词。精神就此一懈。放弃了挣扎。
难过的感觉很快过去。眼前起了一片光明。一切变得美妙而舒适。程允锋从光明中缓缓走來。身上无盔无甲。白衣干净整洁。脸上带着微笑。自己想要对他诉说小公子的遭遇。可是又难出口。程允锋似乎知晓了一切。淡淡而笑。就如同那日在城头瞧见自己焚颅时的样子。虚无飘渺之间。传來了他那云淡风清的声音:“人生非为求死。有生便是希望。”
一句话令常思豪沉重了自己。身子在光明中急坠。破风入水。沉向无尽的深渊。眼见水面之上一片浮动的光影。越來越远。他挣扎。呼喊。有了求生的信念。两脚猛地一蹬。踩水向上。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终于猛地潜出水面。
意识回归体内。麻木的唇皮上有了种柔滑的暖意。一股清新的气息正向口中吹來。像一片薄荷清凉着肺管。令他轻轻一咳。恢复了呼吸。唇上暖意消失。一个充满欢喜的声音道:“活过來了。可吓死我了。”常思豪迷糊中感觉右手压在身下。便伸左手去划捞。口里道:“妈。妈……”那人被唤得有些羞。拉了他手道:“是我。你醉得厉害。吐了不少。刚才好些。不要乱动。好好躺着吧。”常思豪迷眼半睁。只觉一个人影逆光坐在身边。看不太清。隐约知道是顾思衣。心头一阵酸。却笑起來道:“你是我。那你知道……我似谁。”顾思衣听他舌头还自僵硬。吐字不清。忙道:“我去给你倒杯水來。”
“别走。”常思豪挠着指头想抓紧她。眼泪流了出來:“姐。你知道我是谁……”
顾思衣止住动作。在他手上握了一握:“你是英雄。是男子汉。是我的好弟弟。”常思豪翻身躺平。在枕上不住摇头。泪水像画偏的眼线。直流到耳里:“不。我是浑人。程大人是。我也是。我们都是……”顾思衣微笑哄他:“是。是。你是浑人。”常思豪:“对。我是浑人。我不是东西……”顾思衣轻叹:“别人喝多了爱唱。爱睡。爱哭。你这孩子。喝多了却來骂自己。”替他掩了掩被子。只见常思豪不住叨念着:“我是浑人……”流着泪渐渐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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