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点本065】五章 打灯谜
【评点本065】五章 打灯谜 (第2/2页)常思豪斜着身不去瞧他,单手侧扬,向外一指,
秦绝响脸上狰狞扭动,往前大跨两步,却忽又咬了唇皮【娴墨:盖因此处是侯府,不是我的独抱楼,人要我滚,焉能不滚,】,拧身便行,刘金吾瞧这情景急得直抖手,有心和常思豪说两句,又不知说什么才好,跺了跺脚,向外追去,
徐渭将颈子一挺,向常思豪道:“不必惺惺作态了,要杀要剐,给徐某來个痛快。”
梁伯龙和顾思衣忙都过來按他,
常思豪肝缝窜火道:“先生这是哪里话,我怎会杀你。”
“哼。”徐渭将身上孝服脱下,往地上一甩:“若是不杀,徐某便告辞了。”说着往外便走,常思豪沒好气地道:“你上哪儿去。”徐渭抖袖抓天,头也不回地道:“山人丧期已满,回去坐牢。”音裂如劈,梁伯龙快步追去,不住口地拉劝,徐渭却对他理也不理,
瞧着两人背影,常思豪心里一阵躁跳,觉这青藤先生行事简直难以理喻【娴墨:徐渭一生做事都不可思议,否则板桥也不会甘做其门下走狗,这就叫艺术家范儿,沒点脾气,能当得了艺术家,】,顾思衣捡起地上的孝服,轻轻拍打尘土道:“徐先生古怪了些,为人还是不错的,你不要记恨他才好。”
常思豪在鼻孔中哼出轻冷的一笑:“我看他如此愤世嫉俗,无非是因为自负才高却屡考不中,脸上挂不住罢了,若是他当年一考就中,如今大抵也腐身官场,早和徐阶严嵩他们一样了,说不定比他们还狠、还厉害。”【娴墨:世事无常,徐渭真在仕途上顺利,会否真如此,难说,小常对陈以勤印象好,也是对徐渭产生看法的原因之一,徐渭号称八绝,艺术味道太浓厚,加上愤世嫉俗,说话尽是上句,不能不让人反感,】
顾思衣闻之沉默,低头半晌,道:“以他的脾气,怕是追不回來了,我和伯龙左右无事,这便陪护他回去便了。”常思豪道:“怎么你也要走。”顾思衣道:“你有许多大事要做,我们这些百姓在侯府中久待,也不合适,【娴墨:前批梁顾听小常不解释的时候必有心结,此处便是印证,】”常思豪皱眉道:“姐姐这是什么话,你莫非也觉得我……”顾思衣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想了一想,低头轻声道:“唉,我们妇道人家不懂得什么,官场风云变幻,你自己小心吧。”
瞧她转身离去,常思豪心头一阵焦苦,寻思:“如今这世道,崇高已经成了虚伪的别称,策略已成为无耻的代言【娴墨:学雷锋的人,后來又有不少骂雷锋,何故,自己做不到,骂对方是沽名钓誉,内心就好过一些,哈里波特流行,就有一群人骂,同样心理,盖因自己写不出來,又眼红人家赚钱,却不看看人家的书是怎么一年一年在写字台前熬出來的,罗琳冻得在咖啡馆写书的时候,骂人的都在哪呢,我谓阿哲这大剑一出鞘,赏剑品锋的未必有多少,來破口大骂者一定有的,谁不信,咱们就等着看新鲜,笑,】,让人來相信剑家这样一份理想,实在是笑话一样,剑家宏愿对外秘而不宣,当初郑盟主说到时百般为难,还不是因为这缘故,罢了,今日大丈夫做事只好谁也不学,只学廖孤石,知我罪我,笑骂由人,早晚一天,你们自会知道姓常的是怎样一副心胸肝胆,【娴墨:好男儿坚持理想,纵千万人吾往矣,方为真侠气,然而也真耗青春、耗精气神,往往遍体鳞伤,这就是梦的代价,有梦的人总是痛苦的,碌碌无为何必悔恨,一天天把日子熬过去,也就那么回事,比如让残疾人搞运动会,看不出有何意义,体育总是伴随着伤病,证明健全人能做到的,残疾人也能做到,有用吗,证明了也还是残疾,去克服,不如去发扬,就像一米二的人非要报国家队打蓝球一样,扬长避短才是他们最应该做的,而不是强与命争,】”
消息传进东厂,正在花园小亭中纳凉听琴的郭书荣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目光斜去,亭下,花丛中的康怀会意,运指转柔,琴声为之一淡【娴墨:淡而不停,是转成背景音乐了,目光如运镜,音乐淡入淡出,录像也是学问,】,
吕凉在椅后恭身道:“督公,果然不出您之所料,侯爷不肯动手,徐渭与之闹翻,今后沒有了这青藤军师出谋划策,他们纵然风光一时,格局也终究有限。”
站在另一侧的曾仕权满脸窃笑:“呵呵呵呵,就算徐渭不走,他那点算计,还不都在督公的脚趾头里吗。”忽见督公的颈子稍往后偏,目光中似乎透着股冷冽,他赶忙低头不再说了,
郭书荣华指横鼻下,眼望满庭芳草,轻嗅着恬淡花香,缓缓道:“徐渭乃一代人杰,我之机谋,未必不在他料中,只不过他这次是真的看错了侯爷。”
吕凉若有所悟:“难道徐渭是耍了手金蝉脱壳。”
郭书荣华沒有理会,继续说了下去:“他早料到徐阁老往下一撤,怀有‘野心’的侯爷反而不会追击,而接下來权力空档的争夺才是一场好戏,他大仇已报,不甘替一个新的野心家为奴出力,所以才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舞台,到漩涡之外,來欣赏这场风暴。”【娴墨:到监牢里赏铁窗之外的风暴,真艺术家,艺术是要有人懂的,小郭执掌东厂,牢里想必关的艺术家也不少,不懂不懂的也懂了,人这东西是一有了自由,就容易变得不专注,】
康怀停手抬头望过來:“徐阁老只是休退回家,他怎会觉得大仇已报。”吕凉道:“真正的报复,就是要夺走对方最珍视的东西,并且让他每时每刻都陷在怀念、懊悔与痛苦之中,对于徐阁老來说,这个东西,自然就是权力。”
康怀凝神片刻,又道:“徐阁老早上还四处召集人手准备会议,显然是想筹措反击,却忽然转变态度请辞,显然与那幅画不无关系,不过据咱们的人回报,那画上有山有水,有树有鹿,也沒什么特别,所題之诗,也不过是嘲笑威胁,徐阁老却为何一见此画,便改了主意呢。”
郭书荣华一笑:“说玄也沒那么玄,只是那画中暗藏五个字,触动了他的心而已【娴墨:徐渭能解小郭,小郭也早看透徐渭,王世贞则在两人之间,稍逊一筹,】,不过灯谜说破全无趣,青藤先生的用意,你们就当个乐子,好好玩味一二罢。”又点手:“慨生啊,去再备一份礼物,阁老早晚离京,咱们可不能让老人家空手而归,感叹世态炎凉呢,【娴墨:周致,小郭身份,】”
秦绝响挨完了一巴掌,手捂脸颊气呼呼往外冲,门房边几个家丁闲坐间瞧见,慌忙站起,堆了笑待要说话,早被撞了个七扭八歪,捂着肋条叫苦,秦绝响瞧也不瞧,刚下台阶,外面也正有一人正待迈步上來,这一出一迎,险些撞在一起,秦绝响暴跳道:“你走路沒长眼睛。”
那人陪了一笑,拱手问道:“哎哟,这可失礼了,请问这可是云中侯常侯爷的府第么。”秦绝响瞧着他:“干什么。”那人笑道:“在下是江南萧府的下人,奉家主之命,特來给侯爷报喜。”
“萧府……”秦绝响愣了:“报喜,报什么喜。”
那人笑道:“秦夫人日前产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侯爷喜得麟儿,岂不是喜事一桩么。”【娴墨:糟心之至】
秦绝响略一恍惚,立刻明白常思豪有事瞒了自己,听身后脚步声响,知是刘金吾追了上來,他怕那几个家丁听见,忙拉住这人手腕笑道:“原來如此,我便是秦绝响,我大哥事情太忙,如今不在府中,如不嫌弃,咱们先到独抱楼去喝上几杯,你跟我详细说说。”
同一时刻,在一派仍夹带着些许温热气息的晚风里,张齐手里拿个鞭杆,像个被遗忘的拐棍般歪靠在一辆拱篷小牛车上,在“格啷”、“格啷”的牛铃声中,缓缓驶出了城门,
见他久久不言,夫人吴氏扶着书箱从车篷里移出身子,拉过他的手轻轻揉搓着劝道:“当初沈炼告严嵩落得祸灭三族,你这趟虽沒挣下泼天富贵,却也落了个一身平安,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张齐道:“都怪你,说什么要吃桔子要自己剥,如今桔皮水辣了眼,桔子却沒吃着,【娴墨:吃到两个肘子也不错啊,】”吴氏一笑:“好了好了,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反正这官你也做得不自在,要你辞又舍不得,这回倒落个彻底轻松,【娴墨:好话,做妻子的原该如此,男人事业不成的时候,要懂安慰,还不能乱安慰,淡淡地不当回事最好,须知天下无一事是要紧事,唯有丈夫能陪一辈子,年轻时忍忍他的脾气,上了岁数知了你的好,他便离不开你了,】”张齐叹了口气,现下不须再为那些乱事烦恼,倒也确实觉得心膛儿里比原來敞亮不少,吴氏拱动身子靠过來,将头枕在丈夫腿上,又将他手捉來拢在自己脸侧,用腮帮轻蹭着,甜笑道:“不过我也真吓了一跳,你平常那么窝囊,事到临头,竟也敢泼出身家性命去告徐阁老,出门那会儿扯都扯不住【娴墨:可知不是她教唆,全是小张**焚身自己要去】,我扑在地上哭着哭着却呆住了,扑哧儿一声乐出來,发现成亲这么久,仿佛就在那一会儿功夫里,你才真的像个男人,【娴墨:夸男人要损着夸,方不嫌媚】”
张齐鼻孔里一哼,满脸的不以为然,扭头回望,京师渐远,夕阳渐西,雄伟高大的城墙被阳光映照得半红半黑,宛若煅烧中的铁器【娴墨:可知生活在其中,何等水深火热,】,想想自己揣表闯宫那一刻真是天塌不怕,地陷不惧,比起以往那些猫蜷鼠缩的日子,真可称豪气干云了,当时心头一飘,骨头也不禁轻了几两几钱,指头上宣宣嫩嫩的感觉传來,低头看时,妻子圆托托的脸蛋儿在手,依人小猫般摩來蹭去只顾美,一时板之不出,也自笑了:“谁说我不是男人,我这就让你好好瞧瞧。”说着将鞭杆往旁边一插,托起她身子往篷里推,紧跟着自己也钻进來,回手拉上了车帘,吴氏并肘护胸,粉拳抓嘴,两眼怯生生盯他,笑嘻嘻地尖叫:“呀,你个强人,大白天的又想吃桔子。”
车轮嘎吱嘎吱上了土道,两旁草色深深,连山走碧,老牛一面行走,一面沉思,“叭嗒”、“叭嗒”的步调,仿佛雨后檐滴般悠闲适意,插在车辕缝里的鞭杆直挺挺地立着【娴墨:淫极】,细柳条似的鞭绳左摇右摆,磕磕碰碰,嗒嗒有声【娴墨:浪极】,拱篷融融摇入黄昏,欢声浮略,霞暖牛铃,
【娴墨:欢爱之声,扩以牛铃,撼国家森严之铁壁;车轮之响,伴以棚摇,碾世人梦里之功名;官场一场风雨过后,几处狼籍;民间雨散云收之日,几点风景,徐阶辞了,张齐也沒得好;徐渭走了,京师依旧东风,但不管是去是留,是败是成,沒得好未必不是好,得与失原本都是命,你们政治,我就造爱,你们斗争,我就造爱,你们革命,我就造爱,你们垮台,我还是造爱造爱造爱,作者特于倒徐一役后,楔此文钉,正是封棺掩土,大笑三声,奏官场春秋之哀乐,唱解放生命之赞歌也,】
【娴墨补:一直盼着这对小夫妻上盘肉菜,如今肉菜上來,又用曲笔痒人,阿哲何太吝也,偶尔三俗一下也沒什么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