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壁画
第五百四十三章 壁画 (第2/2页)欧阳寻说着,打开盒子将观纹镜取出戴在脸上,这观纹镜名字中虽然带着一个镜字,却不是单纯的镜子,准确说,它是一张面具,在眼睛的地方镶嵌了两枚镜片,面具上满是神秘的血红色符文,被戴上后两枚镜片就会发出幽幽的绿光,配着欧阳寻那高大魁梧的身材,乍一看还挺吓人的。
时间慢慢流逝,月上柳梢头,星光洒落,甬道中靠近山洞口的地方,铺着一片碎汞,星流云抱胸斜倚在石壁上,只有半个身子出现在光里,微微凉风轻轻吹起他鬓角的长发,光看背影,竟有一种去国怀乡的凄怆。
突然,他站直身子,并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无喜无悲,平静异常。
星流云走到萧聪身边,轻轻拍拍后者的肩膀,柔声道:
“嗨,哥们,差不多行了,这都快酉时了,也该换换脑子了。”
萧聪如梦方醒,仰着小脸,笑了笑,
“好,那就先停停,”
转脸冲鸿翔说道:
“鸿翔,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鸿翔拉长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埋怨,
“你不说话我们哪儿敢动弹啊。”
萧聪尴尬地笑了笑,
“现在我说话了,你去准备吧。”
“是——”
鸿翔起身的动作跟他的声音一样慵懒,他走到山洞外的平台上,对地上的几个萧家将招招手,
“哥几个,你们族长发话了,可以将东西都搬上来了。”
说完,转身朝石室走回。
几个萧家将有的抗柴禾,有的抱着被五花大绑的凡兽,相继落在平台上。
甬道中间,尹诺早已等候多时,手里的朔魂刀明明晃晃,抱着凡兽的萧家将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怀里的凡兽在对方的快刀下连一声悲号都来不及发出便皮肉分离变成了一副副干净的食材。
欧阳寻早已取出的火盆被鸿翔点燃,几个萧家将将食材放到火盆上布置的烧烤架子,时间紧迫来不及腌制,鸿翔索性直接将腌料涂在了食材上。
这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简直不要太溜,萧聪严重怀疑这是某人早就导演好了的,不过这个问题没必要深究,因为根本没什么意义。
尹诺来到火盆前,将装得半满的水壶放在架子上,低头开始摆弄茶叶那一套。
水开了,肉还没熟,尹诺提壶沏茶,然后为每个人的茶碗里斟满茶水,摘下“面具”的欧阳寻神色稍显憔悴,他率先将碗里的茶水灌进嘴里,那暗淡的眼神,让人感觉有些生无可恋。
萧聪跟着拾杯轻抿了口茶水,笑问道:
“怎么了大才子,情绪何以如此低落?”
欧阳寻怅然一叹,
“唉,越发想不通了,按理说做这些画的人文化水平应该不高,可为什么这些画让人感觉那么有神韵呢?越看越想看,越看越有东西,照这么下去,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萧聪语气轻松,
“没事,有多大本事揽多少活儿,尽力而为就是了,没必要全部弄懂。”
欧阳寻大嘴一咧,
“那不行,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估计这些壁画也保存不了多长时间,要是不能尽可能全部领悟,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暴殄天物,要知道,这些东西,怕是连轩辕家也没几个人能作出来,而那几个人,要没什么特别的际遇,咱这辈子也见不到。”
星流云满脸不屑地道:
“见他们干什么,我们这里面又没有修真的。”
欧阳寻摆出一副老气横秋之色,
“流云兄弟,此言差矣,咱们现在没有修真的,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为后来人多攒点底蕴,肯定不是坏事儿。”
星流云闻言冷笑,
“就算要吸收后来人,也肯是要有本事的,你整理这些炼药术里最基本的东西,怎么,还想自己培养绝世高手?”
欧阳寻笑得比星流云还刻薄,
“怎么,你觉得这很不现实吗?不对啊星流云,你狗头少帅带兵打仗已经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好处,怎么我听说你身边的亲信全是自己培养出来的?”
星流云幽幽一叹,眼神中有异光流转,
“好处我当然知道,但我同样知道,这件事太难了,至少对于我们这样的队伍来说,不现实。”
欧阳寻扁扁嘴,又冲萧聪那边努努,对星流云说道:
“你这么想,小聪可不这么想,这小子早就在着手建立自己的势力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不知死活地在玄真界到处跑?咱们的队伍吧,现在看确实有点尴尬,实力虽然不强,仇家却一个个强的离谱,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咱们能经历那么多险象环生,按道理来讲,总有华光耀世的那一天,到时候你肯定就不会是今天这套说辞了,放心吧,兄弟,只要相信自己,一直扛下去,日后我们不光能执掌自己的生死,还能决定别人的生死,那才是——”
欧阳寻欲言又止,眼神中散去所有狠厉,取而代之是印象中的傻憨,嘿嘿笑了几声,
“美好的明天。”
星流云意味深长地看了欧阳寻一眼,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培养自己的亲信?”
欧阳寻不紧不慌,面色坦然,
“这难道算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不光我知道,玄真皇家也知道,不过都到这时候了你还纠结它干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星流云几声冷笑,却没再说话。
萧聪也算是个妙人,当然知道星流云此时在笑什么,于是不请自答道:
“烟消云散?呵呵,言之过早了,在找到老大之前,我曾去过星家的秘密据点,探子网络大部分还保留着,当时给了他们不少活动经费,让他们先韬光养晦,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咱狗头少帅运筹多年的刺探机构,应该还在运转着。”
欧阳寻大吃一惊,
“行啊星流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嗳,跟我说说,你笼络人心的那一套到底是怎么练的,我也学习学习。”
星流云给了欧阳寻一个蔑然至极的眼神,转眼间换上一副感激之色,对萧聪道:
“小聪,谢谢,日后我们若是能顺利出去,犬舍定然听你调遣。”
萧聪笑着摆摆手,
“老大,咱们之间,不提谢字,君子不夺人之美,有我在,你永远都是犬舍的少帅。”
欧阳寻酸溜溜吸了口凉气,呻吟一声,
“嘶——哎哟,牙疼。”
星流云看着声情并茂的欧阳寻,嗤然哂笑,
“就你这副德行,小爷驭人的学问,你这辈子就别想了。”
“嘁,本少爷还不稀罕呢。”
……
烤肉熟了,众人各拿各的,鸿翔正吃着,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哥哥,下一次是不是可以整点高端食材食补一下了,不然都对不起那些知神玉。”
“可以啊,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鸿翔刚低下的头又猛地抬起来,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你可拉倒吧,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撑死打来一头合翼境的小角色,不说你们看不看得上,关键是不够吃啊。”
萧聪轻笑,
“妄杀修灵有伤天和,你问问他们谁愿意去干这事儿。”
鸿翔嗤之以鼻,
“这时候怕有伤天和了,就跟你们这些人的手多干净似的,尹诺,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遭遇飞来横祸的尹诺苦笑,
“为什么是我。”
鸿翔漫不经心地丢了句,
“你杀孽多,不差这一点。”
尹诺:“……”
萧聪笑道:
“算了,尹诺不用出手,不过得跟着,鸿翔、老大还有幽女姐姐你们去,我帮你们找到合适的对手,你们就当是历练一下,顺便带点东西回来吃。”
星流云和幽女相继点头,
“好。”
鸿翔不服,
“欧阳寻也是天境中期,为什么不让他一块跟着?”
欧阳寻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
“好啊,我去打猎,鸿翔小哥替我把石壁上的壁画搞明白,怎么样?”
鸿翔缩缩脖子,
“算了,你还是留在这儿吧。”
萧聪和欧阳寻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手里的烤肉,接着便迫不及待往石壁那边去了,两个时辰后,萧聪停笔,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将石壁上的人体图案临摹到纸上,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一来是因为这些痕迹本来就模糊不清,二来石壁不是多么平整,他得分清哪些该画哪些不该画。
转身看见欧阳寻还痴痴站在石壁前,对着某一副壁画冥思苦想,萧聪有些无奈,走到欧阳寻身边抬手准备拍一下后者,可那手终究是没落下去,他知道欧阳寻现在应该已经沉浸到一种深沉的意境里,此时被吵醒,肯定会在心里骂娘。
于是,他放下手,就这样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去了。
萧聪走过山洞甬道,来到外面的平台上。
风停后的山谷显得异常安静。
亥时末刻冰凉的月光洒在脸上,带来一些莫名其妙又不可名状的心里感受,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本以为在这样的秋夜里能看到呼出来的热气,却没能遂愿,他仰起头来,星光映进他干净的眸子,他不由自主地将两臂抱在肩头,像之前的星流云那样斜倚在石壁上。
不一会儿,鸿翔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唤道:
“哥哥?”
萧聪惊醒,扭过头来,微微一笑,
“干嘛?”
鸿翔煞有介事地往山洞里面指了指,
“那欧阳寻怎么还在钻研那些东西啊,他是不是魔怔了。”
萧聪笑得玩味儿,扭回头去,
“欧阳寻的内涵,浅薄如你,肯定是看不懂啊,他是从龟府出来的少节主,从小博览群经,学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由于这样的成长经历,便不免沾了些龟府老乌龟的作风,人呐,总有吝啬的一面,欧阳寻吝啬的地方,就是对学问的积累上,你仔细体会一下当年身为乞丐的你怎样看待钱财,就能明白现在的欧阳寻为何如此对待那些壁画了。”
鸿翔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
“哪壶不开提哪壶!”
隔了半晌。
“哥哥,你真的打算建立自己的势力吗?”
隐约中听见萧聪发出一声轻笑,他还是那样站着,
“怎么,不行吗?”
鸿翔摇摇头,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实在是有点太遥远了,有点……像做梦。”
萧聪终于转过身来,后背贴着石壁,歪了歪脑袋,脸上是一幅费解之色,
“像做梦?好梦还是恶梦?”
鸿翔搔搔脑袋,憨态可掬,
“我都说了是感觉,哪还分什么好梦恶梦,哥哥,你可真逗。”
萧聪呼出一口浊气,额前刘海轻轻飘起,
“我觉得欧阳寻今晚的话说的很对,要想在这乱世中立下脚跟,眼光就必须长远一些,这一点,欧阳寻就比我强得多。”
说着,自嘲一笑,
“说实话,我也是今天晚上才忽然明白高屋建瓴始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我的确是一直都在为萧家的再度崛起而奔走和做准备,但却没有仔细思考过其中的细节,原来在我的意识里,假如萧家能再度崛起,那他还是以前的萧家,我所联盟的各个势力,不过是嫁衣罢了,但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肯定都不会这么打算,我所建立的萧家新势力,应该有质的升华,他不应该像以前那样,以单纯的家族根系为主力,而是要成为一个数十族甚至是上百族休戚相关的命运共同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可容量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定义,只有足够肥沃的土壤,才能生出茂盛的植被,我们现在就应该以实际行动让这片土壤变得更加肥沃,让以后不管是土生土长的,还是从别处移栽过来的,都能得到更好的发展,并离不开我们,这,就是欧阳寻尽最大努力钻研壁画内容的意义。”
鸿翔若有所悟,点头道:
“也就是说,以前是别人给我们做嫁衣,现在我们正在着手为后来者作嫁衣……”
“但最终受益的,是我们大家。”萧聪稍显激动道。
鸿翔扁扁嘴,踌躇一番最后还是说道:
“可那实在是太难了,俗话说众口难调,哥哥若是一下子建立起这么大一个势力,且不说来自于其他老牌力量的压迫,单就说内部参差不齐的人心,稍有不慎就要土崩瓦解了,万事都有一个过程,从无到有从少到多,高屋建瓴始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句话应该是这么解释吧。”
萧聪嘴角泛出欣慰的笑容,忍不住抽出手抚摸鸿翔的头顶,
“没想到你想得比我还细,说的还这么有道理,没错,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万事发展都存在着这么一个规律,但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做的,放心吧,就算我有心拔苗助长,冥冥中还是有一种力量在束缚着我们的成长,我始终都相信,跌倒不可怕,畏葸不前才最可怕,等万事具备再去做,就晚了。”
鸿翔咂咂嘴,
“可是……就现在这个时代来说,走得快不如走得稳,现实已经容不得我们再肆意妄为了,冒着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的风险去历练,而且还是仅存的萧家人,这……反正我是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如先找个势力依附下来,保证自身安全,再暗中丰满自己的羽翼来的划算。”
萧聪莞尔轻笑,
“你不用担心我,想想我们一路走来,濒阳荒漠、凛原、古周平原还有现在的大荒,哪一个不比外面危险,不一样都挺过来了吗,相信自己,我们一定会成为最后的博弈者。”
“哥哥,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鸿翔定定地看着萧聪,那眼神,是萧聪从来没有见过的深沉,可他还是报以轻松,
“怎么,不相信我?”
鸿翔低头间长叹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说,
“只要哥哥愿意,无论哥哥做什么样的决定,鸿翔都誓死相随。”
萧聪脸上漾出唯美涟漪,随手拨了一下鸿翔的脑袋,
“哪有这么严重,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行了,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哦哦,好吧。”
鸿翔转身,往前拖沓几步,又转过头来,
“哥哥,你呢?”
“我再自己呆一会儿,有些问题还需要好好想想。”
“那你也别待到太晚了。”
“行了,赶紧回去吧。”
鸿翔扁扁嘴,继续沿甬道山洞里拖沓而去。
萧聪的目光再次投向漫天星辰,嘴角噙着略显稚气的笑,似是在探寻着什么,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独处过了,抛开一切繁冗琐事,去倾听内心的声音,强者需要独孤,但却不一定能正大光明地独处,因为往往在这个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内心的脆弱,以及一些不属于强者的状态来——就像现在这样。
虽然说他并不忌惮身边的人看见他独处时的样子,但他还是担心他们会因此胡思乱想,他知道自己是这个队伍的灵魂,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和重要性,所以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努力将他们最想看到的状态展现给他们,可或许没有人能体会,这样的生活有多累。
今晚难得有机会,他当然得在外面多享受一会儿,让那皎洁的月光照进心里,携带着往事,静静的流向内心的最深处。